他确实糊里糊涂，甚至于见到道君皇帝之前他还只以为这只是寻常的生意，顶多觉得自家夫人买卖一些违禁的军需粮草之类的东西就顶了天了！
“哪里有什么密谋，没什么密谋……”罗汝楫叹了一口气，“不过是想争一争罢了。”
“所以到底要争什么？”万俟卨双眉紧锁，“难不成还想助官家争大位？朝廷如今的格局，哪里有这种机会？”
“元忠，你觉得如今朝廷的格局是什么？”罗汝楫倒是认真问了一句。
“还能是什么？摄政王要限制皇权，抬举宰执，以相治国！”
“相公们做的不好，说换下来也就换下来了。可是皇帝一旦掌权做的不好，就没法换了。所以他要限制皇权……皇位一直空置，上下都知道，那是留给静雪公主的孩子的。”
“现在的情况，每一位相公都知道，这是千古难遇的宰相执政的变局。真正的宰相执政，头上没有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皇帝压着！”
说到这里，万俟卨气息难平，压低了声音告诫道，
“每一个相公，每一位朝臣，每一个但凡是有些本事的人都是摄政王的天然盟友！你们哪怕暗中害死了摄政王。六位相公，加上御史中丞，也都会推动这个局面形成！”
“再说了，以摄政王的神通本领，谁能害得了他？除非他在与金国分海君一战中战败……到了那个时候，大宋也势必要完蛋了。”
“所以你们到底在忙活什么？”
“……”
罗汝楫一时沉默下来，毫无疑问，单论政治眼光和对于局势的判断，万俟卨绝对不差，甚至于堪称精辟。
自古以来，但凡是有了朝廷，君权、相权的争夺都是朝廷政治格局中永恒的主题。
而历史证明，皇帝不管是昏庸也好无能也好，只要自己不瞎折腾，哪怕每天只知道醉生梦死的享乐，其实对于国家造不成多大的影响。
你再是贪财好色，哪怕给你选几千上万个女人，真就做个小型的女儿国来给你玩，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难道还养不起？
国家不怕皇帝昏庸无能，怕的是皇帝是个独夫！
就怕皇帝觉得自己有本事并不平庸，一般的美色享乐无法满足他，非要搞出点成就感出来，而且头上还没人压制着，所以肆意妄为！
而摄政王打造的朝廷格局，就是让最上面那个，不管是皇帝也好还是摄政王自己也好，平日间并不参与朝政。
也就是在关键的时候露个面，或者打仗的时候起到自己的作用。在日常的政治格局中，根本就没有独夫施展的余地。
真正的治国政策，还是要相公们来做。而无论如何，能够做到相公这个层次上的，本身就是经历过多年的政治洗礼，是有那个治国才能的！
士大夫本身就是精英，能考中进士的哪个不是人才？大宋的科举制度经过多年改制，也真正能够从民间选拔出人才出来。
几位相公互相牵制，最上头的摄政王一心泡妞。过段时间等到相公们老了或者昏庸了再换其他的资历官员来秉国执政，将国政真正交给这群士大夫中的精英，这就是现在的朝廷格局！
这个格局是摄政王一心打造出来的，也是每一个相公、每一个朝臣在潜移默化推动着的……他们本身就是既得利益者，哪一个不举双手赞成？
这个局面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准。
但是这个局面一旦形成，只要平稳运行个十几二十年，形成政治传统，那么就是牢不可破的。
以后等静雪公主生了孩子，坐上皇位，也获得不了多少治国权力，顶多是个君主立宪的格局。
还想把赵佶推上大位？怎么可能？谁会支持他？除非他也有摄政王那个本事，再次将整个朝廷从上到下彻底洗一遍。
不然没人会答应的！
……
“元忠，你与我说个实在话。”沉默良久之后，罗汝楫低声问道，
“若是咱们不支持官家的话，以你我二人的政治资本，在如今这个朝廷里，到底能有多大的前途？”
这句话一问，顿时令万俟卨呆立当场，乃至于一时难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