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忠奸之分从来不在史书上,民心自有公断。
百姓比谁都清楚,这天下谁是忠,谁是奸,谁祸害了社稷黎民,谁舍生忘死为民立命。
今日百姓自发迎接赵孝骞出狱,已说明了千古颠扑不破的真理。
天可欺,地可欺,民心不可欺。
面对百姓的这片心意,赵孝骞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不知如何回应。
良久,赵孝骞向人群行了一礼后,坐上了楚王府的马车离去。
…………
辽国,上京。
一骑快马飞驰,快到城门时也不减速下马,依旧策马狂奔。
守门的辽军将士正欲喝阻,却听马上骑士大声道:“八百里加急军报,大小官员军民人等避让!”
一声暴喝后,将士们慌忙让开一条大道,任由骑士策马穿行城门,眼看着他在大街上横冲直闯,直奔辽宫而去。
皇宫内,耶律洪基坐在大殿内,正在读着一本佛经,神情颇为投入陶醉。
在文化习俗方面,耶律洪基还是颇为向往中原的,登基之后也确实下过许多国策,令辽国臣民习汉字,读汉书,推动汉化。
就连他甚为沉迷的佛教,最初也是从中原王朝传到辽国的,耶律洪基了解之后,顿时一发不可收拾。
一个游牧民族发展而来的北狄帝王,喝酒吃肉打猎放羊这些标配他没兴趣,反而对吃素念经修轮回的佛教如此沉迷,甚至不惜大肆费国帑,在辽国到处营造寺庙,供养僧人,这位辽帝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从南方飞驰传来的八百里军报很快进了宫闱,递到耶律洪基案前。
耶律洪基面色平静地拆开军报,只扫了一眼,突然脸色大变,眼中闪过惊愕和喜悦的光芒,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宋国的君臣……哈哈!从上到下,昏庸至斯,我大辽命不该绝!”耶律洪基狂笑。
笑了很久,耶律洪基脸色渐渐恢复平静,扬声道:“来人,传耶律斡特剌,萧兀纳入宫。”
半个时辰后,两位重臣匆匆来到殿内。
二人行臣礼后,飞快瞥了一眼耶律洪基的脸色,见他面色红润,眼中隐带喜意,显然今日这位帝王心情不错。
耶律洪基也不废话,将军报递给二人。
二人接过传阅后,表情跟耶律洪基一样,首先是惊愕,接着便是狂喜。
“这……宋国居然出此昏招,天若欲亡,真是拦都拦不住啊!”耶律斡特剌狂放地大笑。
萧兀纳的表情与二人并无区别,至少表面上如此,和他们一样面带喜色,然而他的眼中却迅速闪过一抹阴鸷。
耶律洪基自然没注意到萧兀纳一闪而过的眼神,犹自大笑道:“本来宋国龙卫营一直驻军拒马河南岸,如心头之刺,令朕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没想到赵孝骞回了汴京,竟被宋国皇帝罢官免职,还陷进了官司,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萧兀纳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附和着冷笑道:“自毁长城,莫过于斯,原以为宋国气数渐强,今非昔比,没想到君臣仍如当年一样昏庸糊涂,朝中臣子纵是再有本事,生平却不遇明主,回天乏术啊。”
殿内三人都是一脸喜悦,宋国皇帝的每一记昏招,都将成为辽国的每一场甘霖,令宋辽形势此消彼长。
耶律洪基这一年来愈发惶然不安,自从赵孝骞率龙卫营戍边以来,辽国仿佛中了蛊似的,与宋国交战屡战屡败,不仅折损了八万兵马,还将飞狐兵马司以及拒马河南岸数百里土地沦丧。
宋军常驻拒马河南岸固守,仗着他们犀利的火器,对北岸的辽军时有袭扰,在宋辽边境上,辽军已陷入彻底的被动挨打局面。
此时的辽军莫说收复失土,就连拒马河北岸也不一定守得住,辽国君臣这些日子一次又一次地推演,谋划出好几种方案。
这些方案都是为了应对宋军突然对辽国发起大规模进攻,兵锋直指燕云十六州时,辽国该如何防守。
老实说,辽国如今就像一头老迈没牙的老虎,已经没有力气对宋国维持进攻状态了。
耶律洪基曾经做过的最坏的预测,就是失去燕云十六州,付出这份代价借此与宋国和议,签定一份类似澶渊之盟的协议。
当然,这次吃亏的一方是辽国,但至少能为辽国争取数十年的和平,让辽国得以韬光养晦,以图来日。
辽国君臣如今对局势的判断其实是非常悲观的,在找到克制宋军火器的办法以前,辽国可能还会失去更多,付出更惨痛的代价,耶律洪基悲叹大辽日暮西山的同时,也做好了被大宋灭国的心理准备。
对局势都已悲观到这个地步,没想到宋国皇帝居然出了昏招,竟将宋辽之势里最重要的人物赵孝骞罢官免职了。
现在的耶律洪基很想笑,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