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钊苦恼啊,堂堂的司农寺少卿蒋岑举,已经被他抓起来了,就关在大理寺狱,审了七八天,毛都没有审出来一根。
不敢威逼,不敢用刑,想要嫁祸都难啊。
“陆瑜要是不死,这案子还好查,人死的那么干净,让人无从下手啊,”杨钊在狱房内,朝吉温叹息道:
“抓了一个蒋少卿,我现在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今后立足更是难上加难,御史台那边,都在告我的状,吓得我夜里都睡不着啊。”
吉温笑道:
“杨兄有什么好怕的,你的背后是圣人,是贵妃,那些个只会逞口舌的,能奈你何”
不管怎么说,蒋岑举级别还是太高了点,而且缉拿人家本来就证据不足,不能因为人家跟老乡经常来往,就给这么大一个官定罪。
审讯的这段时间,饶是杨钊胆肥,也不敢给蒋岑举上刑,年纪大了,万一弄死了,后果很严重,所以蒋岑举在大理寺,有单独的包间,吃的是大理寺的堂食,狱房定期打扫,马桶有专人负责清理,住宿条件在监狱当中,算是最高档了。
杨钊一个刚冒头的,审讯一个副bu级,御史台那边告状的奏疏就没有断过,认为杨钊的做法不太妥当,不应该将人关在大理寺,而是应该在家里取保候审。
“王宪台也是,为什么不压着那帮御史,任由他们针对我一个两个告我,我还不担心,七个八个,我也害怕呀,”杨钊是极为聪明的人,他并不认为自己后台硬就可以为所欲为,如果抱着这样的想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后台再硬,那是后台硬,打铁还需自身硬。
吉温道:“王宪台这个人啊,看不透,高深莫测,明面上依附右相,但是背地里干的事,很多都与相府的想法背道而驰,这个人与虢国夫人关系匪浅,按理说不该针对你啊。”
御史台主官,是御史大夫,副官有两个,御史中丞,眼下就是韦陟和张利贞,杨钊那个叫做检校御史中丞,也就是说,他是临时特派专员,台内的事跟他无关,他是专职去做某一件事。
正因为他对御史台不熟悉,所以审讯蒋岑举的流程不符合司法制度,原本想要将人关在台狱,御史台没通过,这才关到了大理寺。
事实上,他关进大理寺,也不合理,没有真凭实据,不能关押副卿这个级别,但是杨钊不敢让人家蒋岑举在家里取保候审,因为他担心对方会想方设法证实他是在诬告。
一旦对方成功,他就有欺君之罪,毕竟蒋岑举与陆瑜,来往极少,因为级别差距太大了。
杨钊苦恼道:“人家跟我那堂妹关系好,又不代表跟我有交情”
说到这里,狱房外有人进来,在杨钊耳边低语几句,杨钊起身朝吉温道:
“有些事情,我先处理一下。”
“杨兄请便,”吉温笑道。
出了大理寺狱,离开皇城,杨钊在朱雀门外见到了自己的管家,询问道:
“有什么要紧事,夫人不知道我最近很忙吗”
管家上前附耳低语一番,杨钊顿时皱眉。
庆王府的采办刘金光,给他的家里送去了五百金,意思是请杨钊高抬贵手,不要苛待蒋少卿,而且说明了,庆王并非与此事有关联,而是因为蒋岑举曾经是庆王的王府祭酒,是出于情面,庆王才请杨钊通融的。
我不是不想通融,我诬告的人,我怎么通融啊给他通融,不就是给我自己挖坟吗
你也真是胆肥啊,那么多人在怀疑就是你们四王党幕后指使的,这可倒好,你竟然来贿赂主审官,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庆王李琮这样的举动,看似很sb,其实只是因为他不了解杨钊,杨钊为了往上爬,什么人他都敢卖。
送金的事情,李琮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认为杨钊不敢出卖他,而且自己的幕僚被关押,他不出面保人,今后谁还会依附他
太子失势,正是他们兄弟树立威望的关键时期,虽然此举有些冒险,但是李琮还是做了。
因为他知道不是蒋岑举干的,杨钊从蒋岑举身上查不到任何线索。
但是杨钊这个人,特别会利用和把握机会,他连忙跑回家里,将五百金收好,然后带去了右相府。
“接下来该如何,请右相示下,”杨钊将事情讲述出来后,老老实实的恭立一旁。
李林甫望着摆在面前金灿灿的黄金,笑道:
“你能将这些东西送到老夫面前,老夫便相信,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放心大胆的去做,出了事有我。”
杨钊沉默半晌,像是下了某种极大的决心一样,点了点头:
“卑职这就去办。”
他不想再牵连进来高官了,因为审讯的难度太大,阻碍也很大,诬告的可行性也越来越小,那么蒋岑举到此为止,是最好的结果。
于是他返回大理寺狱,直接将蒋岑举打死了,然后带着五百金进宫,觐见圣人。
他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庆王给他送金,他以此旁敲侧击,连哄带骗,捎带用了点刑,撬开了蒋岑举的嘴巴,从对方口中证实了幕后指使就是庆王,但因对方年迈,经不起用刑,不幸身亡,所以杨钊特来请罪。
反正蒋岑举是不能活了,活着对他是巨大威胁。
圣人要的是结果,又不是过程,庆王给我送金是事实,蒋岑举供认庆王,因为人死了,所以也无法再证实。
如果庆王追究起来,他就说,当时自己身边来自右相党的陪审官员过多,而蒋岑举“诬告”庆王,所以他不得已之下,选择打死对方,保住庆王的名声。
人证死了,圣人没办法真的去追究庆王,自己也不算将人家得罪死,还给圣人交了差,完成了右相让他诬陷四王党的任务。
怎么看,这都是三赢。
非常之人做非常之事,无毒不丈夫,杨钊的胆子确实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