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尚道:“卑职的任命,还是国宝郎当时亲自批的,有大半年了。”
卢奂点了点头:“你想见我,所为何事”
高尚恭敬道:“自然是向国宝郎陈述河北事宜,您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家乡了,河北当下,比之从前还是变化很大的。”
“那就说说看,怎么个变化,”卢奂确实被勾起兴趣了,如果对方只是跟他聊河北的事情,他还是很有耐心听一听的。
古代很奇怪,即使你爹在长安,你出生在长安,但是你爹还是会将你送去老家抚养,直至成年,就好像只有家乡的土地才养人,家乡的宅子才是家。
卢奂就是这样,生在长安,却是长在范阳祖宅,十四岁之后才返回长安。
他们这一支姓卢的,其实从他爷爷那一代因为做官问题已经迁徙至河南滑县,卢怀慎死后,就是埋在了河南,他们家已经是小宗了。
但是卢奂小时候,却不是在河南长大,而是河北,因为这里有他们家的产业,做为嫡长子,他得清楚,哪片山哪片地,是他们家的。
尤其是他爷爷的哥哥那一房已经绝后了,所以河北现在等于还有一大片产业被卢奂给继承了。
家产都在河北,他能不关心吗
而高尚将自己在河北的所见所闻,一点都不添假的述说了出来,卢奂听的越发皱眉。
高尚不敢说假话,在卢奂面前撒谎,那是自找没趣,人家随便一打听就能证实。
但是呢,河北当下虽然非常混乱,但肯定影响不到卢奂在河北的产业,所以他对那边的情况并不清楚,怎么说呢,富贵人不知人间疾苦。
“你的意思,河北当下避役成风,逃户愈增,范阳今年的租赋,较之去年,应有极大减少才对”卢奂皱眉道。
高尚点头道:
“李使君清淤运河,本是再正常不过的国之工程,但是引发的问题却非常之大,范阳受到的影响一点不比河北以南差多少,平卢节帅府做过预估,至少要减三成。”
卢奂顿时皱眉,不对呀,这么大的问题,裴宽没有说啊,他不是还奏请调拨一成赋税支援李齐物吗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卢奂皱眉道。
高尚道:“范阳之地方官很多出自张节帅麾下,与我们安帅交好,平卢与范阳本为一家,亲密无间,我们自然是知晓的。”
卢奂双目一眯,陷入沉默。
他不是在想河北赋税的问题,而是在琢磨,这个高尚吊了他半天,终于有点引入正题了。
看样子,要做最坏的打算了,如果范阳赋税真的减少,李林甫更有理由拿下裴宽,那么诛杀安禄山,就要开始提前做准备了。
范阳本来就是汉胡混杂,若是让一个胡子当了节度使,那还了得
卢奂沉默半晌,看向高尚道:
“你继续说。”
高尚还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家看的透透的,反倒将一些如何改善和治理河北当下情况的方法讲述出来,以期获得卢奂认可,让卢奂认为,安禄山上去,会一改当下的颓势,让河北变的越来越好。
殊不知,在卢奂这里,胡子不能主政范阳,这是原则问题,你就是再能赚钱,也不能将范阳交给一个胡子。
范阳可不是安西和北庭
年底了,范阳来的那帮人,也已经住进新丰驿了。
李琩多次派人探视过杜鸿渐,对方跟他那时候的情况差不多,都是屁股上的伤,说明陈玄礼这个s,b还是有点分寸的,屁股受伤影响日常活动,但没有后遗症。
而李琩在得知高尚见过卢奂之后,一直想找机会见见卢奂,这不巧了嘛,卢奂也一直在想办法找他。
“可算是见到你了,怎么跑这边来了”皇城中书省外,李琩围着一个火炉正在吃饭。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左卫的伙食不咋地,是因为经费不够,但是他将经费涨起来之后,还是不咋地,那时候他才明白,问题出在厨子身上。
一打听,中书省的厨子原来是从殿中省尚食局出来的,尚食局是管皇帝及六宫嫔妃用餐,李琩管不了,他只能从光禄寺珍馐署调来俩厨子改善左卫伙食,目前正在试用期,还看不出火候。
这是晚饭,按人头报数的,卢奂没有,但是他看到李琩正在吃,也馋了,让中书省的官吏也给他弄一份。
两人就这么大冬天的围着火炉,边吃边聊。
“今冬又是无雪无雨,唉”卢奂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
“司农寺得各道奏闻,今年雨雪之阙还是不容乐观,以北方为甚,这样的年景若是持续,财政不堪负担啊。”
李琩点头道:“尤以河北为重”
卢奂哈哈一笑:
“那是自然,北方耕田河北最广,受影响最大的自然是河北,你的幕僚找过我,他跟我说范阳今年的租赋不容乐观,但是户部这边,没有收到来自范阳的呈报。”
李琩笑道:“你觉得,他是在骗你吗”
“骗我”卢奂忍不住笑道:
“我借他个胆。”
铨选四贵之一,你糊弄他,纯属找死,因为他可以让你终生禁止入仕。
李琩吸溜着粥道:“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咱们先不谈这个,”卢奂沉声道:
“万一,我是说万一安禄山被任命为范阳节度使,我这边出人,你帮着打掩护,宰了他!”
李琩顿时笑道:“你可真够直白的,对裴宽没信心了”
卢奂叹息道:“没办法,当今的形势,认钱不认人啊,万一裴宽真交不上钱来,我们也够呛能保得住,不过我们还是会尽力去保,与你之间叫做君子之争,胜负各凭本事,但是安禄山,绝对不能执掌范阳,你不了解粟特人,他们利字当头,没有大义的。”
李琩擦了擦嘴:“我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