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哥每次从华清宫返回长安,迎接的队伍都是不过灞桥的,这个是有说法的,具体的李琩也不清楚,大概就是圣人是龙,龙要过江,期间不能受阻。
灞桥是一座桥,一座大桥,在灞水之上。
皇帝的回京队伍,首尾相隔二十里,基哥在中央,或者再靠前一些。
回驾那天,中央官道上,必然有禁军的先遣队伍提前开路,这些禁军会将任何有威胁的事物排除干净,直白点,就是不准有任何武装。
但是也有例外,那就迎驾队伍。
迎驾,并不是我们以为的简简单单迎接皇帝返京,这是一个仪式,就好比一家之主外出了一段日子,回来的时候,家里的人需要举办迎接典礼,庆祝家主回归。
皇帝回京的迎驾,更为复杂,百官需要唱诵祝辞,而太子更是需要步行在龙辇前,牵引一段路程,总体的意思,其实就是欢庆主人回家,百姓还需要在长安城外夹道欢迎呢。
那么在迎驾这个过程中,太子的飞龙军,有机会接近龙辇,但也不会太近,至少在二里地开外。
二里地就是一千米,其实也没多远,但是想要靠着五百人,在一条可供双乘交错而行的官道上,推进二里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么就需要另外的因素配合:骚乱。
其实就是声东击西,将禁军的注意力转移,引发骚乱,那么太子就可以打着护驾的名义,快速逼近銮驾,而这个时候,李琩自会派人袭杀太子,包括补刀基哥,而他本人,必须尽快逃离这个危险圈,这种动乱发生之后,谁能活下来,谁就是赢家。
当然了,这只是李琩自己的猜测,究竟太子会以什么办法打通这次副本,他也不知道。
但是他会促使李林甫,将迎驾的地点,定在那个位置,方便他随时跑路。
“这些人,可靠吗”
李琩在府上见过那些奴仆之后,与李无伤一起离开,路上询问道:
“都是无父无母,无妻无子”
李无伤点了点头:“阿郎放心,都是无根之人,他们的奴籍都是假的,出了事,也查不到我们头上,他们现在都听我的,我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李琩点了点头:“届时金吾卫会例行搜身,走一走过场,不要多,十五个人足以,藏好擘张弩,事若成,你暗中将他们处理掉,万不能沾染半点。”
“是,”李无伤沉声点头。
他训练的这帮人,甚至都听不懂关中话,皇帝长什么模样,不知道,大臣长什么模样,不知道,他们知道的很少很少,每天脑子里想的最多的,是下一顿饭吃什么。
这是一批死士,无论任务成功与否,他们的生命都将到此为止。
李琩这次将会只身犯险,身边除了亲卫,几乎没有安保力量,但只要基哥和太子一挂,那么他的安保将会遍地。
那个时候,禁军会保护他,大臣会保护他,而他可以大胆的调动卫府
金吾卫的一座卫所,昏暗无光,里面坐着七八个人,大家彼此之间在小声的闲聊着,但是并没有点灯。
随着院门一响,徐少华和马敦等人,引领着李琩进入卫所。
老黄狗第一时间去点灯。
武庆提前跟他们打过招呼,让他们今晚聚集在这里,上面有事情交代,但是他们没想到,来的竟然是隋王。
随着李琩等人的到来,卫所内一下子便坐满了,不算李琩一共有三十二个人。
每一个人,都是精挑细选,绝对靠得住的自己人。
李琩坐下之后,抬手朝着众人揖手一圈,沉声道:
“本王这条命,就交给诸位了,只要我能活着,必不相忘。”
徐少华与马敦已经提前知道了,所以并没有表露出多么震惊,而其他人,也只是在短暂的震惊过后,便起身朝着李琩行军礼:
“誓死保卫隋王。”
老黄狗咧嘴嘿嘿道:
“没有隋王,我做梦也不敢想自己还能在长安享福,我这条命就是隋王的,刀山火海,请隋王下令吧。”
李琩点了点头,看向李晟。
李晟朝众人解释道:“圣人回銮当日,恐有惊变,尔等将作为府主亲随,护卫周边,若有事,必要拼死护府主周全,能活下的来,府主保尔等永世富贵。”
老黄狗等人一句废话都没有多问,只是齐声拱手:
“喏!”
李琩笑了笑,为众人宽心道:
“实际上,也不见得会有多危险,毕竟圣人銮驾,护卫重重,想害我者不过寥寥,可保我者却是繁多,届时我会引领尔等方向,随我一同避险,躲过凶险,便是万事大吉。”
众人纷纷点头,徐少华与马敦却是默不作声,他们两个另有任务,那就是杀死太子。
隋王宅的死士若不能建功,他们俩带着另外的河西兵,就是递补,而且李琩清楚的告诉他们,只要杀死太子,一切危险自然解除。
而且李琩拿性命担保,只要杀死太子,李琩必然能保住他们俩的命。
徐少华和马敦对此深信不疑,因为他们从来不觉得,李琩会骗他们。
在卫所密议一阵之后,李琩带着李晟和徐、马二人离开。
车厢内,徐少华与马敦分坐两侧,李琩朝二人道:
“宫廷之变,血流成河,我也不瞒你们,太子已经被我逼至悬崖,很可能会选择铤而走险,弑君之后,便是杀我,而你们就是要在他杀我之前,将他杀掉,后事自有我来主持,届时你们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徐少华是非常沉稳的,闻言道:
“卑职知道该怎么做了,但是我们如何能接近太子呢”
李琩道:“这个我自会安排,记住了,一旦起变,场面一定非常混乱,你们一定要盯死太子方位,绝不能让他逃了,我和他,谁能够活下来,谁就是做主的,他活,你们死,我活,你们生,切记。”
徐、马二人对视一眼,赶忙点头。
李琩等于是给二人施压,告诉他们只有杀掉太子,大家才有活路,否则大家都得死。
至于弑君这件事,徐、马二人都没有问,因为这两人在河西兵当中,是仅次于王人杰的聪明人,也大概知晓当下的形势,心知太子不想让圣人活,隋王其实也是一样的。
那么自然还有另外的一拨人,负责递补刺杀圣人。
李琩如果能够继位,这两人必然会在他的禁军当中担任要职,相当于李隆基当年的葛福顺和王毛仲。
商议过后,李琩没有回府,而是去了崔圆府上。
崔姮小心的服侍李琩沐浴,而李琩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整个人沉浸在思绪当中,久久无法抽离出来。
男人是需要女人慰藉的,尤其是当他心烦意乱的时候。
后世很多家庭不和谐,原因就在于妻子无法理解丈夫的压力,没有慰藉,更多的是不理解。
而崔姮,服侍的非常周到,她没有多问,只是用自己的身体,来安抚着李琩的心灵。
而李琩也在这样的温柔乡中,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太子手持利刃,插进了他的胸膛,他梦到李隆基蓬头垢面,满脸是血的质问他,为什么要弑君
半夜惊醒之后,李琩又睡不着了。
崔姮赶忙给他披了一件外衣,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胸口。
李琩叹息一声:“我最近不会再来了,等到圣人回京之后再说吧。”
崔姮柔声道:“那便是三月十九,半个多月而已,妾会等着隋王。”
李琩一愣,诧异的看向对方:
“你怎么知道是十九”
“阿兄有信来,他十九会返京,那么圣人自然也是这天了,”崔姮道。
李琩双目一眯,鹿死谁手,要进入倒计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