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大雨的黄昏”
独孤丑奴讲述起来,似乎还带着一丝颤抖。
伏骞顿时凛然。
他是知道独孤丑奴的,一个出身于黑曜都驿递快骑,能在青海、陇右这部族繁多、情势复杂、盗匪横生、道路险峻、气候变幻莫测的地方长期呆下来显然不是一般人。
他什么情况没见过?但就是这样的人物却因为一个小和尚颤抖起来。
这小和尚显然就是律庆亲自布下的暗线,这么小的一个人都能在防备森严的兴庆府自由出动,也不知律庆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西夏国连遭大变,国势衰微,国库困顿,但其又极好佛,境内佛寺数不尽数,光兴庆府城内就有十余座,当然了,最大的一座就是皇家寺院”
“皇家寺院拥有特权,在困顿时有向城内所有人家和商行化缘的权力,而化缘的对象还不能不给,给少了还要受到官府的惩罚”
“那天我正坐在那家党项商行临街的饭馆靠窗之地,西夏国情势不好,城内管束也严,大街上没有几个人,幸好我是扮着党项豪商的奴仆进来的,否则也出不来”
“我胡乱就着蔬菜汤啃着饼子,心情烦闷,以往一大张饼子很快就会吃下,但那一日却吃了半天才消灭半个,窗外的雨势更增添了几分烦闷”
“也不知过了多久,雨势骤歇,内外之人都欢呼起来,这西夏国也是可怜,要不大旱,要不大雨,这大雨一连下了十日,突然停下来彼等自然是欢呼雀跃”
“就在此时,一个小和尚托着一个化缘钵走了进来,约莫十二三岁,面目清秀,胸前挂着一个黑木牌,上面用党项文、汉文写着‘皇觉寺’字样”
“瞧那化缘钵,竟然是银制的,这就奇怪了,既然是来化缘的,用一个寒酸的土钵就是了,他竟然大大方方托着一个银钵就进来了......”
“等等”
伏骞打断了他。
“皇觉寺就在客栈旁边?”
“不错,估计是大雨一停寺内的僧人便纷纷出来化缘了。那小和尚神态安详,不卑不亢,众人一见不用他吩咐便纷纷掏出身上的铜钱、银两、金币等物施舍给他”
“我当时将包裹放在二楼房间里,并没有带钱,便说上楼拿,那小和尚便说道要跟着我上楼,我当时还觉得此人实在不可理喻,难道我还能少了他的钱不成?”
“不过他既然是西夏皇族最大的寺院皇觉寺的,我也不敢得罪,便领着他上了楼,正要来解包裹时,那人将房门关上了”
“然后就说了一通让我目瞪口呆的话”
“就是你刚才向我分说的那些消息?”
“不错,我这时才意识到他就是陛下布置在兴庆府城内的暗线之一,他能够循着我留下的暗记找到这家客栈,又能与我对上暗号,绝对错不了”
“他说完这些后我还有些惊魂未定,原本是就此过去的,不过他对我这么做显然有些不满,他说‘你就这么回去汇报?’”
“我顿时醒悟过来,便问道他是怎么得到这些消息的”
“于是他就讲述了一件事”
“他是两年前来到皇觉寺的,原本是在瓜州最大的那家寺庙出家,皇觉寺十分奇怪,既有和尚庙又有尼姑庵,李遵顼上台前便与尼姑庵的一名代发修行的野利氏女子交好”
“其上台后便将这名女子纳为宠妃,并允许这名女子自由往来于皇宫和尼姑庵”
“我明白了,这些消息都是野利氏带来的?”
“不错,此女性淫,在交好李遵顼之前便与佛寺的一名身强力壮的和尚有了奸情......”
“慢着,李遵顼就能允许此事的存在?”
“不然,大人可知晓那名和尚是谁?”
“我怎知晓?”
“那名和尚俗家姓氏叫嵬名......”
伏骞心理一凛。
“皇家子弟?”
“不错,他的舅舅就是西夏国镇守贺兰山的大将阿沙敢不,姨夫则是时下被李遵顼提拔起来的党项几大家族之一没藏氏的没藏野云,时下没藏野云正是镇守兴庆府的都统军,统领都城五万步骑”
“加上西夏人对于男女之事十分随意,故此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佛寺与尼姑庵的秽事屡有发生,还不时有孩童诞生,皇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诞下的孩童便继续在寺内长大”
“那野利氏显然极为娇媚,李遵顼与她肯定是无话不说,而这名小和尚就是野利氏喜爱的人,虽然生性淫荡,但既然在佛寺出家,佛法还是懂得的,恰好这名小和尚精通汉文、吐蕃文、党项文”
“对于佛家经典又极为粘熟,加上又生的俊美,极受野利氏的喜爱,野利氏身在尼姑庵,自然不能大大咧咧前往佛寺与那嵬名氏和尚欢好,居中联络者便是那小和尚”
“西夏国外紧内松,对于世家大族并不屏蔽消息,阿沙敢不、没藏野云的消息那壮大和尚也知晓,故此这小和尚便是无所不知了”
说着独孤丑奴再次端直了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