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过繁华的街市,温瑾潼的小脸几乎贴在窗棂上,大眼睛里盛满了新奇。温北君望着女儿专注的侧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封密信。吴泽今早悄悄塞给他的,上面详细记录了姚青近日的动向。
“爹爹,糖人!”温瑾潼突然转身,小手激动地拍打着他的膝盖。
温北君顺着女儿指的方向望去,街角的老艺人正用糖稀勾勒出一只展翅的凤凰。阳光透过糖浆,在地面上投下琥珀色的光斑。他想起碧水生前最爱给小时候的温鸢买这些小玩意,总说孩子就该有孩子的快乐。
“停车。”温北君吩咐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
马车刚停稳,温瑾潼就迫不及待地要往下跳。温北君一把捞住女儿的小身子,将她稳稳放在地上。孩子的手心热乎乎的,像攥着一团小火苗,拽着他往糖人摊跑去。
“慢些。”他轻声提醒,却忍不住跟着加快了脚步。
老艺人见到他们,布满皱纹的脸上堆起笑容:“小小姐要什么花样?老朽这儿有蝴蝶、兔子,还有…”
“凤凰!”温瑾潼脆生生地打断他,“要像娘亲给我看的那样!”
温北君呼吸一滞。碧水曾把一幅百鸟朝凤挂在女儿闺房的屏风上,按理来说有些僭越之举。他蹲下身,替温瑾潼理了理跑乱的衣襟:“怎么突然想要凤凰?”
“昨晚梦见娘亲骑着凤凰来看我。”温瑾潼仰起脸,眼睛里闪着光,“娘亲说凤凰会保护乖孩子。”
糖勺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老艺人手腕翻转间,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逐渐成形。温北君看着糖浆拉出的金丝,恍惚间仿佛看见碧水穿着她最爱的青色罗裙,在庭院里教温瑾潼辨认各种鸟雀。那时枇杷树刚开花,细碎的白花落在她的发间,像一场温柔的雪。
“侯爷,”吴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压得极低,“姚青的人出现在西市,看起来不像是影卫,估计是那次之后他也不再是影卫副统领了。”
温北君眼神骤然转冷。他接过老艺人递来的糖凤凰,塞进温瑾潼手里,顺势将女儿抱起来:“瑾潼先跟知画姐姐回府好不好?爹爹有些事要办。”
孩子的小嘴立刻撅了起来,但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哭闹,只是紧紧搂住父亲的脖子,糖凤凰的尾羽蹭在温北君的脸颊上,甜腻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爹爹要快点回来。”瑾潼贴着他的耳朵说,“瑾潼会想爹爹的。”
这语气太过懂事,不像个三岁的孩子。温北君心头一酸,想起碧水生前总是拉着他的手说:“别让仇恨蒙住你的眼,瑾潼需要的是父亲,不是复仇的恶鬼。”
“侯爷,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吴泽催促道,“最近姚青可能已经感觉到了我们的人,这次错过以后就更难有机会了,他毕竟是宗师,逃出魏国,齐楚汉都会接纳他的。”
温北君深吸一口气,将温瑾潼交给一旁的知画。孩子趴在侍女肩上,仍固执地举着那只糖凤凰,金黄的翅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一个小小的誓言。
“照顾好小姐。”他最后摸了摸女儿的发顶,转身时青衫翻卷,方才的温柔父亲瞬间变回了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天殇将军温北君。
马车驶离喧嚣的街市,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温北君从座位暗格中取出一把乌鞘长刀,刀柄上缠着的青布已经泛黄。
吴泽偶然回头看见这把曾经被提名为天下十大名刀榜眼位置的名刀琵琶泪已然很久没有出鞘,曾经冲天的杀气与血腥气味也已经淡漠,只泛着淡淡的沉水香。
自碧水死后两年,温北君结束了淮河战事后拒绝了一切加官进爵的封赏,他把一切都交给了自己的两个学生,解甲归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