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余睹骑着战马穿行过点着火把的士卒,向着俘虏所在的看押地走过去。
夜风呜咽的吹过这片战场,篝火星散燃烧,一队队持着强弓硬弩的士卒站在后面,前面是一排排长枪铁矛,最前是手持刀盾的士卒,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守着这数千战俘。
周围士卒见着他过来,上前询问一番,随即向里面指了一下,说了句什么,耶律余睹下马,身后跟着丑和尚、谢家奴两将并十五名穿着铁甲腰悬战刀的亲卫。
一行人穿行过最前方摆放的鹿角,顺着适才士卒的指点走进这临时的战俘地。
一队队被麻绳绑着手脚的身影弯着腰串成一道扭曲的弧线,走入的身影看也不看,径直走向最左侧的方位。
篝火照耀着周边十余米的距离,黄色毛发的番将被去了甲胄,正被五花大绑的束缚在原地,一旁有四名持着长枪的黑甲士卒看守着。
后方丑和尚等人停了下来,耶律余睹向着守卫的士卒示意一下,四人也向后退了几步。
“耶律余睹?”
熟悉的契丹话传来,这出身贵族的契丹人点点头,上前站在阿里奇跟前,打量一下他:“你见过俺?”
阿里奇沉默一下:“……前些年跟着统军去过上京,远远见过祥稳一面,前些日子在战场上又见一面。”
“倒是忘了与你战过一回。”耶律余睹毫无诚意的说了一句,一手搭着刀柄,眼神垂了一下:“俺现在是齐国的平辽将军。”
阿里奇面色怪异的看着他,站着的平辽将军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懒得理会,目光淡漠的看着他:“降不降?”
“不降的话……”阿里奇舔了下发干的嘴唇:“是不是就要俺的命?”
耶律余睹没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阿里奇。
“……看来是了。”咧嘴笑了一下,阿里奇缓缓收了笑容,看着耶律余睹半晌:“统军死了,朝廷太过肮脏,俺不想为其效力。”,咬咬牙,铿锵有力道:“俺降。”
“聪明。”耶律余睹称赞一声,转头对着一旁看守他的士卒:“给他松绑。”
有人过来,将他身上的绳索解开,阿里奇没马上站起,被绑在此处的时间太长,浑身的气血有些不畅,微微缓了一下,方才缓慢的起身,看向耶律余睹:“齐国皇帝如何让你来劝降?又为何不降就杀,不怕引起其他人的惧怕,从此死战不降?”
“恁地多问题。”耶律余睹转身向外看了一眼,又瞟一眼阿里奇:“你小子命好,之前在战场上勇猛,被陛下看在眼中,不过也正是这份勇猛让你有些麻烦,你小子在今次冲阵中杀的人是太史令的徒弟,他在陛下蛰伏之时就跟随在侧。”
看着阿里奇变幻不定的脸色,顿了一下,方才轻声道:“不想死,以后多立功,少入朝。”
还能说什么,阿里奇唯有苦笑,冲着耶律余睹拱手称谢算是领了他这份好意,随即跟着他向着外面走去。
当天夜里,被俘的辽军将官尽数投降,总共九千余降兵跟在将领后面接受了齐军的收编。
月上中天之时,大队兵马向着密云城围了过去。
……
黑幕泛起青冥,金色的阳光升了起来,春风拂过旗帜,猎猎作响。
天空之中一只飞鸟也无,早被下方房屋倒塌得声响,跑动得脚步声,吼叫声惊得飞去远方。
“快些!将瓦、木头搬上去!”
“那边的房子拆了,快、快、快!”
一名名青壮捡起大块的砖瓦、木梁放到车上,又看着车子拉着这些被征用守城的石料、物资运上城头。
有城内的官员穿戴整齐,站于人前,对着围拢过来的百姓高声叫着:“齐贼残暴,跟土匪山贼没甚两样!若城破进来,定会肆意杀戮、抢掠,欺侮你我的妻女,中京、上京多少城池遭殃,城内民不聊生!
如今拆毁自家房子,是为阻敌于城外,护这一城生命,实是没法子的事!本官在此承诺诸位,等齐贼退了,定会给各位补偿,重修家园。
眼下为保命,拜托各位先忍这一时吧!”
说罢行礼一揖,高声再次大叫:“拜托各位了!”
百姓中不少人面色惶恐,相互对视下,纷纷高叫出声。
“房子拔了没事,大不了住亲友家两日,你等可莫放贼军进来。”
“我等身家性命拜托老父母了。”
纷纷扰扰的声音在城内响着,外面,号角声、战鼓声随着阳光的高升在空中响起,轰鸣的脚步声已经在原野上响了起来。
带着皮盔、穿着皮甲的士卒手中持着木盾铁刀站于墙垛前方,紧张的看着远处自昨夜开始就在那边扎营的齐军军队,眼神时不时向后方瞟去,靠近城内的墙垛边上,一字排开烧着十多个大瓦缸,里面煮着热水、滚油,有青壮扛着一人高地滚木上来放下,看起来准备地甚是充分。
昝仝美眯着眼睛站在纪安邦身侧,看下紧张的士卒,有些不安的对着前方的身影道:“纪兄……”
微微靠前一步,张张口又闭上。
纪安邦正等他问话,感觉他往前走一步又没开口,转头看他一眼,见自己的老伙计一脸不安,顿时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微一犹豫,抬手拍他一下,爽朗一笑:“莫急,我等只要将这里守住,朝廷自然会调援军过来解围。”
视线扫向周边,看着士卒都在转头偷听他说话,声音拔高:“胜负乃常有之事,我等在野外或许敌不过齐贼,然守城又是不同,只要我等上下齐心,等朝廷援兵过来,齐贼自退。”
高举右手一握:“护我等家园!”
城头上也有士卒是檀州出身,闻言附和高呼:“护我家园!”
“护我等家园——”
更多的叫喊响起。
纪安邦见状松一口气,别的不说,至少这军心士气,可以一用了,凭着密云城,他至少能挡住
“来了!”
后边的昝仝美突然开口,纪安邦连忙凝神看过去。
轰轰轰——
一队队穿着黑甲的骑兵飞驰过来,朝城头挽弓搭箭,不过片刻,一片箭雨飞了上来,尽是劈里啪啦的箭矢射在盾牌上的声音。
“弓弩手不要还击!”
手臂挥动,纪安邦转头呼喊:“骑兵一会儿就走,莫要被其摸透虚实,等他们步兵上来。”
“传令推床弩上来,令
战马在城下奔驰骑射,顺着城池转向另一边,只是城上自然有联络之法,各色军旗挥动之间,四面城上的弓手沉默的引箭不发,静静等着将领的命令。
马蹄声在远去,空中回荡着战鼓的声响,黑压压的身影开始向前走动,渐渐能够看清前方人的身影。
纪安邦、昝仝美两人瞳孔陡然缩了一下,手不自觉握成拳,两人对视一眼,同样的想法浮上心头。
兀颜光果然是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