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中下层官员的田子茂而言,这是非常艰难的选择,也是对其人生和仕途的重要考验。他要么与范纯粹合作,揭发吕惠卿在任时期的所作所为,要么顶住当时来自顶头上司的巨大压力,站在于自己有些知遇之恩的吕惠卿一边,竭力维护吕惠卿及其他前任官员的利益。于是,田子茂与皇城使范宏、黄彦等人虽然深陷囹圄,“陷之于狱,抑勒要认”,但他们都坚决否认曾经有过邀功行赏之事,而以田子茂的表现尤为引人注目,他甚至对审问他的人辩解说,“首可舍,冒赏则无,不必某,一路皆然。若本无功,斩虏数万,辟地千里,不知自何而得也”。在他看来,不仅自己没有“冒赏”,而且全路都是如此,否则就不可能出现“辟地千里”的成效了,即便自己身首异处,也不会承认有过虚报战功以获奖赏的事情。毕竟,他与吕惠卿之间的私人交往要比范纯粹多得多,个人之间的情谊也要深厚得多。更为重要的是,他恐怕也是虚报军功的既得利益者之一。因此,不管出于人情世故,还是为了自己的政治前程,田子茂似乎都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他要是认罪,自然会受到相应的处罚,这对于出生草根阶层的田子茂来说,与其被降职甚或丢掉官位,倒不如选择一概不承认。
在这种情况下,范纯粹似乎逐渐了解了他宁死不屈的性格,只好将他释放了,且任命他担任“绥德军暖泉寨主”。尽管职务并非特别诱人,但毕竟是一座城寨的最高军事领导人,且他曾经参与过兴筑该城寨的战斗,对当地的情况应该是比较了解的,因而派他前去驻守是较为合理的安排。不知何故,田子茂最终还是拒绝了范纯粹的好意。经过这次事件的磨难,田子茂不仅得到事件当事人的高度赞赏,吕惠卿对此也相当感动,他曾经对其他人说,“余曩日厚待此人,诚不误也”。这表明田子茂在关键时刻并未落井下石,至少其人格是相当高尚的。另一方面,这件事情也为他赢得了莫大的声誉,“故天下之人闻公之风者,识与不识,皆推为大丈夫矣”。也就是说,田子茂不顾自身前程甚至生命安危,这种不畏权贵的高风亮节得到了很多人的推崇与赞誉。由此也可以看出,这一事件无疑在当地甚至更大的范围内都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和震动。
崇宁年间,蔡京的心腹陶节夫来到延州任最高行政长官,临近的威戎城的番官叛逃,他刻意责备黑水堡没察觉,要贬去田子茂的职务,后来并未实行。
在失去了官场靠山后,田子茂不得不更多地依靠个人之力面对仕途困境。
这之后,田子茂仍然作为黑水堡守军的小军官为国效力,跟随宋军辗转战斗于宋夏边境,作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崇宁三年(1104年,46岁),田子茂的父亲去世,田子茂回家奔丧,对于此前际遇满怀委屈,由于与两任延安地区行政长官几乎无法交流,始终得不到赏识和信任。
在田子茂服丧期间,北宋和西夏的战事频仍,崇宁四年(1105年,47岁),宋军夺取了银州(陕西榆林南)开辟了东线战场,田子茂接受了经略司的任命,一度失望辞去职务,不久又回到鄜延路参与修筑工事,没有获得升迁和奖赏。
宋徽宗大观初年,北宋谋划收复燕云地区。为了遴选统兵人才,政府下令召集有能力的武将参与燕云地区的战事,田子茂最早响应倡议,义无反顾地来到宋辽边境地区。
田子茂先后担任了“同管辖训练河北第十二将军马”等职务,后移驻赵州(河北赵县),由于赵州没有知州,田子茂实际上成为该州最高行政长官。
由于年事已高,仕宦生涯也几乎走到尽头,北伐又遥遥无期,此后田子茂又回到河东路担任第六将副将(1112年,54岁),驻扎在隆德府,受安抚使钱即赏识,被任命为第六将正将官,两年后因病去世,享年5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