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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回:更破碎的家(2 / 2)

“哪里的话。”

被关了一阵子的徵也算老实,从头到尾不曾插嘴。但也可能,是被这两人一来一回的客套话说得头晕眼花。比起这些,他更在意商师姐的情况。

所幸,她的情绪也不如前些天那么激动了。

这儿的禁闭室自然不够宽敞。据说,是给警署内部犯错了的人,拿来反省。就当这里管理得当吧,这小小的空间荒废已久,满是灰尘。这对爱干净的商来说,可是要了命了。也不知算不算好消息。比起为卫生的事别扭,被困在这儿的局面更让她揪心。

禁闭室管饭,但给的食物大约同那些犯人一样,一天也只有一顿。商总觉得闻着发馊,看着闹心,便一碰不碰,只是喝水。这么一两天下来,也憔悴许多。毕竟这丁点儿大的地方连躺下来休息都做不到,只得蜷在椅子上,更别提床垫这种不存在的东西了。

当下多了个晗英挤在里面,便更显逼仄。唯一的好处,大约是她身后的门是敞开的,空气清新许多,也有光洒进来。可惜她只被关这一阵子,即使没受皮肉之苦也受了惊吓,晗英一开始进来尖叫不停。也不知她哪儿来的力气。晗英将她哄了许久,才算消停。

“……反而您不愿意离开,才让我们觉得难办。”晗英苦笑着,“就当是为了配合我们的工作,好么?这儿显然不够舒适,您一定是知道的,总不能一直待在里面吧?”

明明没受什么大罪,却吓成这样,连精神状态也不太正常。晗英叫这里的警员多问了几句。警员说,第一天晚上送来食物时,她还高声喧嚷,虚张声势;到了昨天晚上,她只蜷在房间角落的椅子上,埋着头,一句话不说,饭也没怎么吃。

晗英了然点头:“我知道了……你们真是胡闹,还不如让她和她同门换换位置。商小姐一定是对封闭空间有恐惧感的那类人。”

“这我们哪儿知道。”警员嘀嘀咕咕。

算了,不能指望这里的人有多专业。晗英暗想,当初梧惠小姐在总厅待那么久,也没她这么大的反应。该说是她太过脆弱,还是梧小姐足够坚强呢。

“我们非常抱歉……”晗英只能赔着笑,“但一直留在这儿,也不是办法。您看,您连吃饭的胃口也没有,这对身体可不好啊。您的大师姐,已经亲自来接你们了。相信你们师门马上就能汇合。这就要除夕了,大家一起回去,洗洗澡,去了晦气,过个好年。那个——你去买个果篮回来,账就走总厅的。这当我们欠考虑的赔罪,您看行么?”

只有提到宫的时候,商才抬起眼睛,从手臂的缝隙间看她一眼。那个眼神,让晗英感到非常熟悉。那是被困至绝望的野兽,才会出现的锋芒受挫而又不甘的微光。她的头发挺乱,恐怕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因过于不安而抓挠自己导致的。

“宫……师父,”她嗓音沙哑,“师父没有来,对吗……”

“是说玉——乐正夫人吗?”晗英当即改口,“既然是你们的师父,一定非常忙碌吧?想来没能亲自接你,也有自己的理由。你、你看,堂堂霏云轩的楼主,出入警署这种地方,的确影响不好,她一定有过诸多考量。你们大师姐来,也足够证明她的关心了吧?抱歉,我不太懂你们的事。但既然要走了,稍微洗把脸、梳梳头,打扮清爽些回去见她比较好吧?”

“不行啊……”说着,商把下巴磕到桌面上,双手又不受控制地抓着两鬓的头发,“根本就没有回来过……为什么,到底——这让我们怎么做才好。”

“什么没有回来?”晗英没有听懂,“抱歉,我不太明白。是说乐正夫人不在吗?”

商又将两手并在嘴边,不受控制地啃起指甲:“一定是我不好。先是弄丢了师妹,又让冻冻跑了,还和同门打起来,在外丢进师门的脸面……都是我的错……”

在光恰好能照到的地方,晗英惊讶地发现她的指间都是细密的血珠。还有些褐色的血痂挂着,大概是昨天的伤痕。

“快来人!拿医用棉和碘酒来!快!!”

晗英回头大喊着,重复了几次,直到听到警员们慌乱的脚步。接着她立刻将商的手从嘴边扯开,牢牢攥在手里。她劝慰道:

“请不要再这样了!把自己弄伤从来不是什么好事!您师父一定会难过的!”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才好!”

商突然反手抓着晗英的手。这一下很突然,让晗英受过伤的小指一阵刺痛。她龇起牙,下意识想要反击,但及时控制了自己。她的帽子在争执中滑落,掉到地上。可商不依不饶,捏着晗英的手使劲摇晃:

“到底要做什么,到底做到什么地步,我们还有哪里做得不好,我们还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没有一句明白的话呢。莫非……师父说得不错,我们早不再是一条心了。有叛徒,一定有,她为什么不明说呢?到底是谁,我又该怎么办啊?我不想这样的……她在怀疑谁?会是我吗?难道是暗示?可是我没有——我做错了许多却从未想着出卖师门。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告诉我,谁背叛了我们!求求你——你说啊!”

完全疯了……

“就、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晗英试图将手抽开,旧伤仍在隐隐作痛,“我也不清楚你们的事。唔,等等!那个,那天昭辰和唐先生去虞府,我在其他院门外帮忙防守的时候,看到像是你们戏楼的人在附近活动……我没能喊住他,也没太在意。”

“虞府……”商果然停下了,晗英借机抽回手。她呆愣在原地,喃喃着:“果然是个晦气的地方。但不该有人……是谁?!告诉我,是谁!”

她的眼神再度锐利,如脱笼困兽。晗英担心她又失控,便拼命回想:

“是、是那个……就是和你吵架的那位!穿着浅红的衣服……好像你们是叫徵吗?”

商眼中那锐利的光凝滞了。

然后,全部的光都逐渐熄灭。

“啊。我就知道。”

商的语气突然淡了。她绕开桌子,自觉地走出禁闭室。她马上会跟同门会面吧。但——该死,自己都说了什么啊!一会儿若又在警署吵起来……

晗英忧虑不已,在心中不断责备自己。不多时,警员们拿着碘酒来了。他们却说:霏云轩的人已经离开,这些东西还需要吗?

晗英只是默默攥着发痛的小指,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