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妹子关心自己啊,太子明显只是盘算着别被他韦坚给牵连了,狗东西,你真是个王八蛋
高力士本来都睡下了,结果又被人给喊了起来,一把年纪了,最恨打扰他睡觉的人,听罢之后,他也是憋着一股气,披了件衣服,就打算将留值的禁军统领喊来。
但他终究是个稳重的人,思忖片刻后,理智战胜了愤怒。
“圣人劳累一天,不能惊扰,告诉吴怀实,既然事情都知道了,其它的就不要再管了,”
高力士在屋内踱步一番,继续吩咐道:
“不要派禁军过去,让他回家,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是,”传信的宦官伺候高力士重新躺下,又聆听了一些嘱咐后,飞速离开,回十王宅传递消息。
吴怀实收到消息后,多少有点懵,这件事就这么着了韦坚眼下就在十王宅里,就这么放过他
“兄长,既然义父让您回去,你就回去吧,”曹日昇劝说道,他知道,既然人家义父这么安排,那么事情等于义父全都揽过去了,他和吴怀实什么都不用做了。
吴怀实皱眉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义父他老人家自有主意,你继续派人盯好,任何事情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我。”
“放心,我保准盯死了,”曹日昇肃然道。
吴怀实这才离开,而此时,天已经快亮了。
他是了解高力士的,心知高力士有这样的安排,必然有更多的顾忌,越思考,他也渐渐回过味儿来了。
关键还在王忠嗣,无论是高力士还是他,都不希望王忠嗣被牵连进去,因为他们知道,圣人也是这么想的。
给韦坚定罪,就不能牵连王忠嗣,牵连王忠嗣,就给韦坚定不了罪。
回到家里的吴怀实也睡不着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又重新起来,干脆便去皇城门口等着,看看能不能等到李琩,等不到了,再去他家里找。
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嘛。
结果没等一会,李琩就来了。
“看隋王的样子,似乎一夜未眠”吴怀实迎上去笑道。
李琩下马笑道:“看吴将军的样子,似乎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大笑,联袂进入皇城。
李琩是从李林甫家里出来的,本来打算在平康坊外见一面就算了,但是李林甫在宫宴上喝的有点多,不愿意在外面谈,因为不得劲。
所以去了他的府上,两人整整聊了半夜。
李林甫对裴敦复,其实谈不上喜欢,因为他觉得这个人在品德方面有瑕疵,跟裴耀卿合作与跟裴敦复合作,是两个概念。
一个是金口玉言,答应了就会履行到底,一个是狡猾多智,难以让人尽信。
而且两人的实力也相差甚远,软实力,是一个人威望品德,裴敦复远远不及,硬实力,是才干见识、经验观念,以及庞大的人脉关系,他还是远远不如。
李林甫昨晚唏嘘了很久,认为失去裴耀卿对他和李琩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一个裴敦复,根本填补不了。
要不是武家支持裴敦复,说实话,李林甫是不愿意扶持对方的,同为圣人马仔,这小子说不定哪天就会想要踩着他再往上走。
左卫大将军公房,点卯之后。
吴怀实一点不见外的留在这里吃早饭,他的饭量非常惊人,而且不挑食。
“右相到底打算怎么对付韦坚”吴怀实开门见山道。
李琩笑道:“韦坚还用对付吗没有人对付他,他也是死路一条了。”
“噢”吴怀实提起精神道:
“愿闻其详。”
李琩边吃边说道:
“他跟李齐物同样都是修运河,但是工程量不一样,他干的大,李齐物干的小,但是不知吴将军听说过没有,李齐物那边已经落了一屁股亏空了。”
“这个我自然知道,昨晚还听别人提起呢,”吴怀实点了点头。
李琩道:“干的小的,都有一屁股亏空,那么干的大的,你猜他有没有呢”
吴怀实莞尔一笑,知道的事情是非常多的,不夸张的说,比李琩多的多,只见他沉吟片刻后,道:
“不一样吧,河北没有和雇,但是两京走廊有和雇,李齐物也是吃了这个亏,虽然听说韦坚抱着一堆账本,没有给人家结账,但是起码还有个账,有账,就一定是要还的。”
李琩哈哈一笑:“谁来还呢”
“自然是”吴怀实说道这里,突然愣住了:
“难道户部不打算给韦坚兜底吗这么大的亏空可不是小事,会闹出民变的。”
李琩道:“户部希望用韦坚的家产来补亏空,以平息民怨,据我估计,韦坚的家产应该是最够了,长房嘛,有钱。”
吴怀实呆住了,还是你们玩的狠啊,杀人还要抄家,既要驴拉磨,还要吃驴肉
“右相的意思”吴怀实问道。
李琩挑了挑眉:“应该说,是国库的意思,国库没钱给他补,那么只能他自己补了。”
“你这话,听起来倒也有趣,”吴怀实明白了,明白为什么高力士眼下不动手,因为有人会动手,而且还不会牵连到王忠嗣。
接下来,吴怀实不问了,因为他心里已经有底了。
但是李琩要问了:
“我说了这么多,吴将军应该有所回报吧你一大早来套我的话,我可都实话实说了。”
吴怀实哈哈一笑,放下筷子想了想,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不能在外面乱说话的,我只能告诉你,我也希望韦坚死。”
李琩顿时一愣,他是真不知道吴怀实跟韦坚竟然还有这么大仇因为他不知道韦坚跟黎敬仁私下有来往,那是犯了吴怀实的大忌。
“不太够吧,你不说,难道我还听不出来吗一上来就提韦坚,傻子也能听出来,你跟他有过节,”李琩笑道。
吴怀实笑了笑,将碗中的最后一点粥吃干净,随后放下碗,沉吟片刻后,道:
“隋王有没有想过,你会输呢”
李琩双目一眯,压低声音道:
“王维有句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我若真到了谁穷处,吴将军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不可能!”吴怀实哈哈大笑:
“绝对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掺和这种事情。”
李琩郑重其事的揖手道:
“那就请吴将军记住我这句话,真的等到那一天,希望你能真正领会到,云起之处究竟在何方。”
吴怀实皱眉片刻后,点头笑道:
“你这句话,我会记住的。”
这个时候,门外有人求见,吴怀实抹了抹嘴起身道:
“那就不打扰隋王做事了,告辞。”
“吴将军请!”李琩起身相送。
送走对方之后,武庆凑过来在李琩耳边小声道:“没人求见,我是谎报的,盛王送消息出来,十王宅昨晚热闹的过头了。”
“怎么回事”李琩愣道。
武庆小声道:“吴怀实昨晚在十王宅,盛王还打探到,王忠嗣也进去了,并且遭到吴怀实亲自阻拦,但是没有拦住。”
“吴怀实拦王忠嗣做什么人家去十王宅,好像监院一向不管啊,”李琩说到这里,突然愣住了。
不对!不是拦王忠嗣见太子,而是拦着王忠嗣见韦坚。
怪不得一大早吴怀实就来找他打听韦坚的事情,看样子他是想开脱王忠嗣,但有没办法开脱,才会询问还有什么办法能让韦坚死。
你想开脱王忠嗣,我不想啊。
“让裴迪去,现在就去右相府,告诉右相韦坚很可能昨晚去了少阳院与王忠嗣密会,让他想办法将韦坚揪出来,”
说罢,李琩直接起身道:
“我亲自带人围了十王宅,韦坚如果真的在里面,他这条命算是交代了。”
这一次,他必须亲自出马,换别人是不行的。
因为监院那边打过招呼,不准金吾卫和领军卫戍卫周边,那么只有李琩去,才能赖在那里不走,别人的话,不敢跟曹日昇硬刚。
这是当初李泌使的招数,他跟曹日昇说金吾和领军卫在监视他,曹日昇只能跟卫府打招呼,让他们远离这里。
十王宅有三个邻居,长乐坊,大宁坊,兴宁坊。
李琩提前派徐少华去兴宁坊,隔着院墙,将坊内清禅寺后院无人居住的殿宇点了一把火。
只要火起,金吾卫出现在这里的借口就正当了。
一辆辆水车源源不断的朝着兴宁坊而去,而李琩则是“闻讯”过来查看情况,并且下令将十王宅西、南两面围住,避免火势蔓延过去,至于东、西两面,那是城墙。
在这一片,十王宅里的人最尊贵,我得先保护你们啊。
吴怀实比李琩来的还早,因为他知道不对劲,而当他看到李琩的时候,已经猜到是李琩的手笔,也意识到,自己今天与人家见面,实际上被套出来更多的,是他。
“今年的长安,是犯火神了”吴怀实策马来到李琩身边,斜眼看向李琩道,怎么哪场火都有你
我是救火的,可不是有我嘛李琩笑了笑:
“很显然,确实是冒犯火神了,得大祭啊。”
吴怀实冷哼道:“你就坑死他吧。”
李琩知道对方是在说王忠嗣,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只见他撇了撇嘴道:
“是他自己往火坑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