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棠没有伸手去接。
卫子歇见状,主动接过木匣,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册装帧精美的《诗经》,书脊用丝线细细装订,封面题着烫金小楷——《诗三百》。
刘棠踉跄后退了一步,像是被人当胸击中。她的手指死死攥着衣角,指节都泛出了青白色。
“他还说什么?”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军官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将军说,刘大人临终前最放不下的,就是没能亲手把这书交给小姐。”
一滴泪终于落下,砸在书页上,晕开了墨迹。
刘棠猛地转身冲出了正堂。
“我去看看她。”我立刻起身,却被卫子歇拦住。
“让她一个人静静。”他的目光落在那本《诗经》上,声音低沉,“有些痛,总要自己熬过去。”
直到日落西山,刘棠才回到书院。
我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等她,看着暮色一点点吞噬远处的山影。蝉鸣声渐歇,取而代之的是归巢的鸟雀啁啾。
她的脚步声很轻,但我还是第一时间就察觉了。
“对不起。”她在我身边坐下,声音沙哑,“我……我只是……”
“我明白。”我递给她一杯早已凉透的茶,“要看看那本书吗?”
她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封泛黄的信。
“爹写的。”她轻声说,“夹在《诗经》里。”
信很短,只有寥寥数语:
棠儿,见字如晤。《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愿吾儿永葆赤子之心,不为世俗所染。父字。
暮色中,刘棠的侧脸线条柔和了许多。她将信纸小心折好,收入贴身的香囊里。
“明日还读《春秋》吗?”我轻声问。
“读。”她站起身,拍了拍裙上的尘土,“爹说过,读史可以明智。”
月光爬上屋檐时,我们并肩走在回县衙的小路上。刘棠的步履比往日轻快,腰间的两个香囊随着步伐轻轻相碰,发出细微的声响。
我知道,有些心结正在慢慢解开。
就像端午那天的五彩绳,看似杂乱无章,实则自有其章法。
而我和刘棠,不过是这乱世中两根偶然交织的丝线,在命运的编织下,成了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