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温北君眨了眨眼,指间的枇杷叶突然变得干燥完整,上面半点血迹也无。
“侯爷?”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北君转身,看见知画抱着熟睡的温瑾潼站在廊下。三岁的小女孩蜷缩在侍女怀中,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枇杷糕。
“小姐哭闹了半宿,方才睡着。”知画轻声说,目光扫过温北君沾满泥土的双手,“您又去后山了?”
温北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指甲缝里嵌着的不是血,而是后山坟茔的泥土。他昨夜无意识中又去挖了碧水的坟。掌心的伤口也不是刀伤,而是被琵琶泪的鞘上铜钉硌出的印子。
“夫人下葬多久了?”他问出这个月来第七次相同的问题。
知画抿了抿唇:“三年一个月零七天,大小姐当初亲自下葬的。”她调整了下抱孩子的姿势,“吴管家今早去城里请郎中了,说您的药…”
“不必。”温北君打断她,目光落在女儿脸上。温瑾潼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睡梦中不时抽噎一下,这孩子长得越来越像碧水,尤其是皱眉时的神态。
前院传来马蹄声。吴泽牵着马匆匆走来,二十多岁的管家肩上落满雨水,药包在怀中护得严实。
“侯爷,”吴泽行礼时药包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郎中说这剂安神汤…”
温北君摆摆手,突然盯着吴泽腰间的佩刀:“林庸的燕翎刀?”
吴泽下意识按住剑柄:“是林先生临终前…”
雨声忽然变大。温北君想起半年前那场刺杀。
他还没和姚青算过账呢,他不管姚青是不是凶手,既然是被推选出来的罪魁祸首,还杀了林庸,那他也得和他算算账。
“爹爹…”
稚嫩的呼唤让温北君浑身一震。温瑾潼不知何时醒了,正朝他伸出小手。孩子腕上戴着碧水留下的银铃铛,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
温北君接过女儿的瞬间,银铃突然齐声脆响。他低头看去,发现温瑾潼正用小手拍打他腰间琵琶泪的刀鞘,就像碧水生前常做的那样。
“夫人教过小姐认刀。”知画轻声解释,“小姐每次哭闹,只要听见刀鞘声就会安静。”
雨幕中,温北君恍惚看见碧水抱着襁褓中的温瑾潼,轻声哼着琵琶弦上说相思的调子。那时琵琶泪就挂在床头,随着歌声微微共鸣。
银铃声在雨中格外清脆。温北君抱着温瑾潼站在廊下,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温瑾潼的小手依然拍打着琵琶泪的刀鞘,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侯爷,雨大了。”知画轻声提醒,手里捧着件青色的蓑衣。
温北君没有接,只是低头看着女儿。温瑾潼突然仰起脸,黑葡萄似的眼睛直直望进他眼底:“爹爹,疼。”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紧握着刀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缓缓松开手指,琵琶泪的鞘上已经留下几道新鲜的指痕。
“不疼。”温北君用拇指抹去女儿脸上的雨珠,“爹爹不疼。”
瑾潼却固执地摇头,小手摸上他肩膀的伤疤:“这里疼。”
长年累月的征战给他的身体带来了太多的创伤,温北君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满身的伤疤,没想到三岁的女儿会记得。